我想看得更清楚——周文中访谈

付晓东
北京环碧堂画廊

 

付晓东(以下简称“付”):这个展览是你从九七年到北京之后,这十年间的作品吗?
周文中(以下简称“周”):不是。其实九七年之后,我有三、四年时间没有画画。

 

付:那几年都干什么了呢?
周:那时觉得到北京来比较自在,没人管,也不知道怎么就混了四年。


付:那时候靠什么为生呢?
周:基本上全靠家里。就是看看书,练练字,反正觉得画画没什么意思,也不舒服。没什么明确的目标,就那么待着。


付:后来为什么参加了何香凝美术馆的展览?
周:我从2001年又开始画画。刚来那几年也是到处看展览,眼花缭乱。本以为装置会很有意思,但新奇过后,发现还是画画比较适合我。做装置、影像,一个人肯定没法全部完成。我不善于跟别人合作,喜欢自己做事情。


付:在学校的时候,你受什么影响比较大一些?听说南艺的好处就是不管。
周:老师不会管你,随便你怎么样,没什么太大的影响。唯一的好处就是在教师图书馆,可以看到很多画册。


付:《肖像》那组作品是在上学时画的吧?感觉受到了一些培根的影响。
周:对。那时我看过一本培根的画册,印象挺深,但那时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画,就一直搁着。在北京看了一本《培根访谈录》,也过去了。后来就跟朋友拍影像,觉得很新奇。


付:培根的画色彩总是很激烈,很注重语言,他还是同性恋,有很多个人情绪,组成了那种画面效果,在情感的表达上是不是跟你有相似的地方?
周:我一直在看他的画,他吸引我的是一种独特的气质,挺男人的。他不像弗洛伊德那样有力,但很成熟,很丰富。我已经在外面漂泊了很多年,接触一些人,开始不知道画什么,就画上大学时看过的东西。


付:这种“挺男人”的气质是什么呢?
周:它不是单纯的力量,感觉很细腻,又很粗野。他的画非常有诗意是现代诗的感觉,还在表达永恒。


付:诗意虽然是一种古典的情绪,但又是生活中最缺少的。艺术最后召唤的还是一种精神上的诗意,如同海德格尔所说“诗意的栖居”,是艺术能够带来的超越普通生活的力量。
周:还有“面对真相”。以前在南京生活很舒服。到了北京,政治对人的影响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。我看见抓没有暂住证的人,一车一车的,感觉人真的很不重要。在这个国家里,随便就可以把你掳走。那时开始画《血衣》。人到了一定的年纪,也许都会喜欢过躁动的集体游行的生活。记得初三那年,我特别开心,跟着很多的游行队伍。工人很支持学生的游行。后来一直是听传说,直到看见陈丹青的画,我相信是真的。人可以随意扔在任何一个地方,随意去处理。这是一种生存状态,很真实,不是文字可以描述的。培根就敢于面对那种真实。

 

付:你要面对的是“人很不重要”的社会真实?
周:就是一种直觉,我看到的。以前没有“民工”这个概念,我们家族的传统就是出来打工。中国人总会有等级,即使在毛的时代,在所谓平等的社会中,也分得很清楚。小时候我到城里上学,现在叫“打工子弟”,那时叫“借读生”。小时候并不知道,其实包括老师在内都有一种歧视。后来慢慢发现平等是假的,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。


付:现在的社会分层实际上是更明确了。
周:是更合法、更激烈化了。这是一个新的开始,人重新被安排,肯定没有过去的那种温情。这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。


付:中国现在处在一种比较混乱的状态。欧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长期稳定的生活中,社会分层相对固定。底层的子女还要继承底层的工作。在中国,出现了一种重新洗牌的状况,把阶层关系打乱了。六七十年代的人通过受教育成为中产阶层。原来都很贫困,父母工资都是50块钱,所有人都被抹平。他们在这种环境下成长,现在可能是白领、金领,成了上升阶层。
周:这跟人的体验有关。像我,原来小学是五年制,到我六年制;原来初中两年制,到我三年制;到了大学,原来是公费,到我自费;社会一直在变。上学前还在说,钱不重要,人的精神最重要,第二年就变了。价值观总是在不断变化,没有什么确定性。人从根本上还是需要稳定的环境,生理和心理都需要。北京跟想像中非常的不一样。


付:你这一趟迁徙,不论从地理上、时间上还是社会环境上,都恰好赶上了九十年代我们伟大祖国的巨大转折的节骨眼儿上。原来的共产主义理想,现在已经市场化了。早期的生产型社会,现在转为消费型;早期朴素、勤劳、节省的价值观,现在是“我消费我存在”,就怕你节约,拉动不了内需。
周:过去是对的,现在肯定也对。但人需要慢慢去承受。我们会觉得镇压学生是绝对正确。很大一部分人都认同这种观点,不镇压社会就会混乱。人就像被催眠了一样,但也是怀着一种美好的理想,像你我一样也很年轻的人。有一种文化的逻辑性,这个社会过一段时间就会需要吸纳一点新鲜的血液,不管是什么人的。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,我总有这种感觉。隔一段时间它还会通过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循环,来维持庞大的社会机器的运转。


付:你说的是要牺牲这个社会的一部分吗?
周:总是会有一种冲突。我只能归结为,这是一种文化造成的,它需要等级,需要权威,原有的次序还要尊崇。


付:曾经有一个社会心理学的统计,结论是“德国出现纳粹是因为国民性中的权威主义”。在问卷调查里,他们相信和崇拜权威的分数是最高的,八十七分,所以会有希特勒;中国的分数排第二,八十四分;美国最差,只有二十几分。中国对权威的呼唤仅次于德国。这证明有奴性的因素,他们需要一个绝对权威。
周:对,他很需要一个人在上边打他,他还觉得很舒服。


付:或者说他可以忍受。改革之前属于集权社会,特征就是对人的生活的全面控制,甚至穿喇叭裤都要剪断。
周:那时感觉根本没有人领导你,我也跟大家一样,都看不惯,觉得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呢?


付:我通常认为七十年代的艺术家很少会关注文革或政治话题。
周:在我心里很长时间,毛泽东是一个完美的形象。他从一无所有,靠个人的努力,淋漓尽致地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。尊崇导致了文革。文革在教科书里只是很简单的一个“错误”。后来,我觉得一个国家能这样尊崇领袖,社会本身就存在着问题。


付:是从你上中学的时候?
周:是从大学。大家都没什么方向,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引导自己,需要一个偶像让你自己很坚强。对文革的关心来源于此,而不是文革本身。文革我没有经历过,离我太远。但慢慢的,也觉得自己很愚蠢。


付:是什么破坏了你对毛的这种尊崇呢?
周:毛建立的权力体制就已经证明,它慢慢变成了一个新的阶级,新的集团,像过去一样。


付:共产党当时为什么能够把国民党的绝对优势打败,在于能够发动到社会最细胞的地方,比如发动农民。
周:我觉得里面有一个问题。我看过乔治·奥威尔的《动物庄园》,西方的知识分子在文化的问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能预见到。中国当时很优秀的知识分子,都会觉得真正新的东西来临了,思想不具备预见性。毛泽东当时为什么能够成功?他把知识分子笼络的很好,都觉得他是领袖,是救星。


付:对,毛对话语的掌控是他取得胜利的一个重要原因。比如鲁迅的《阿Q正传》里面写白衣白盔的来了又走,他也不知道是革什么命。但毛做的就很好,比如到处批斗地主,可以使每一个老百姓都崇拜毛。
周:我听我爸爸说,当时我们村里脑袋少根筋的人才会去斗地主。很多地主其实是挺好的。过去,地主通过自己的努力,省吃俭用,保持儒家的勤俭持家的传统,一步一步才经营成这样的。现在小企业家不也得这样,通过自己的努力,一步一步积累财富!


付:那会儿你还有一点批斗的印象是吗?
周:这个印象是最深的。还有就是老师对学生的感觉,因为我成绩不太好。


付:你被罚站过吗?
周:我被罚站多了,那个很正常。


付:你对单独拎出来示众,或者当众惩罚的经历很反感吗?
周:我把它叫做“人格羞辱疗法”,通过羞辱你达到让你回归正途的目的。文革也是通过人格羞辱,不是要把你打死,就是侮辱你。这样对待知识分子,就像老师把学生拎出来是一样的,只不过规模更大了,跟教育比是从小放大。


付:像王小波的《黄金时代》里边写,在农闲时候,大家累了就斗斗“破鞋”。
周:为什么大批的知识分子还能忍受呢?很多知识分子是在熬着,好死不如赖活着。中国过去还有那种“士可杀不可辱”的气节,到那时就只看谁能熬得过。精神肯定比以前退化了,思想早就已经疲软得很。


付:中国现在就是犬儒主义盛行。如果发生民族危亡,大革命,或历史潮流转折时,知识分子的呼声会显得很重要,很明显。现在这种商业盛行的社会,知识分子根本不起作用,大家都一心一意,想多挣点钱。
周:这跟过去一样,邓小平最聪明的就是把人们的注意力拉向钱,挣钱是能力问题,不是体制问题,这就起到稳定社会的作用。但一旦大家都向钱看了,人自身同时也就变成了消费品。


付:西方有人文主义传统,提倡人格、人自由的精神,自由的言论。最起码没有精神的束缚,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。在中国,人文主义被尽量少地提起。
周:中国是事情比人大。比如跟父母在一起,必须要维持一个次序,到了一定的年龄该干什么,这都很正常。儒家文化一直发挥着强大的作用。


付:关于文革,我们接收的材料都是二手信息,都是被塑造过的,比如你看的《毛泽东传记》。我们都属于被主流媒体洗过脑的根红苗正的一代。教育经历基本上照单全收,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。阅读也很少会超出教育大纲和规范之外。还有一个年轻画家陈波,也涉及到文革题材,就是我们这代人对文革的集体想象,被主流媒体塑造的形象,人物很健康,穿着朴素,脸色红润,没心没肺的笑,积极向上,对未来充满了希望。但是你好像对文革的表现跟他截然相反。
周:文革本身跟我完全没有关系,但文革可能会以其他方式出现,现在很多人对社会不满,贫富差距很大,你会听到这样的话,“要是毛泽东在就好了”。很多人希望这样。但是也有人希望重新洗牌,抓住机遇,很有野心的那种。


付:吴文光曾经说过,他要感激八九。如果不是八九,哪有中国当代艺术的舞台?种种迹象表明,中国文艺自由不知是否已经到达了高峰。
周:紧一紧,松一松。在西方,也会遇到各种阻力。像尼采那样,他不参与任何政治,有点像中国古代的文人那样做学问。


付:法西斯主义的推崇,普及了尼采的学术。孔子也是因为后世政权的不断召唤。孔子生前也是颠沛流离。只有文化与权力的结合,才能实现权力的最大化和文化的最普及。肯定有更上乘的智慧和学问,可能因为并不适合巩固权力,就在历史的洪流里埋没掉了。
周:他一定是拨动了很多人的心。尼采觉得社会主义事业是最令人作呕的事业。马克思在那时已经非常前卫,社会主义是西方最前卫的思潮,带给人新的方向。但尼采当时他就估计到,这只不过是一群暴徒对另一群特殊人的专政而已。文革就是这样,他指的特殊人应该就是社会上有思想的人,某方面的权威或精英。他能从逻辑上推演出来,这种思维的逻辑性比中国知识分子强得多。他们动不动就会转入到文化的压制。艺术上可能会崇尚“美”。记不清是谁说的,“奥斯威辛之后,人类有的将不仅仅是美的艺术”。就像老毛可以一边写着《兰亭序》,一边将一大群年青人扔到荒野中,送往能实现丰功伟业的地方。“美”对他是不会有触动的,只有用非常激烈的方式。这也是当代艺术最基本的一个出发点。尤其对中国来讲,“美”只会锦上添花,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。


付:你的画是在揭露这种丑恶的东西吗?还是试图建立一种新的刺激?
周:我从小画国画就很喜欢临摹,它很容易让你陶醉在里边。但是很多文人的思想会被削弱,深不进去,很快会软化。这种不良文化背景太久了。现在不管你怎么做,相对来说都是很短的。每个人可能都希望看到一些好的东西,但是社会上总会有一些弱者,哪怕它只是一个点,也是存在的,应该让人看到。


付:这种情况恐怕是绝大多数人的痛苦。只有极少数当权派才会觉得这个社会太美好了,只能用山水花鸟画来陶冶性情。即使是那些大款,他也要面对种种激烈的竞争。在中国,更多人对精神上的痛苦可能是麻木不仁的,对这种不自由和思想牵制没有什么感觉。他们最大的痛苦是利益的争夺,权力的倾轧,或者欲望的不满足。这种形而上的痛苦已经很贵族化了。
周:这种东西也不全是形而上的,它能让你随时随地感觉到。我的画很多就是小时候感受到的。比如老师打了你,罚你站,你感觉很郁闷,还不敢告诉父母。父母会说,“你要是好老师怎么会这样啊,就是你不好。”


付: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权力发生冲突的?什么事情让你一下子觉得这个权力是不可靠的,权力变成了你的反方,不是你可以依靠或借助的?
周:可能是通过暂住证这件事。那时候我看到没有暂住证的人被抓走,包括我的朋友,就像装猪一样装得满满地拉走了,警察的权力可以滥用到这种地步。光天化日之下,可以一脚把门踹开,把你抓走。如果不是孙志刚死,暂住证还会延续一段时间,必须要有人流血,又回到那种文化的逻辑。这个社会机器必须要吞噬新鲜的血液,血就像油一样,维持这个机器的运转。


付:你觉得什么是知识分子呢?
周:一定要有自己完整的想法,至少能成为多元中的一元,不是对过去的重复。创造力很重要。


付:你从尼采那里吸收了什么呢?
周:比较直觉性的东西。我总感觉他是个比较自卑的人。他跟培根很接近。他的文章给人感觉很亢奋,很有力,但绝不是英雄主义的力量。他的力量当中还带着一种自我努力的成分,一种自我塑造,自我要求,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要乐观对待。


付:尼采临终前写的文章把以前的一些观点都给颠覆了,再往极端发展又容易陷入虚无主义。
周:尼采的东西本身就挺虚无主义的。像治病救人一样,他希望不健康的对生命有破坏性的虚无中有新的东西诞生。他不是消极的虚无,肯定不同于佛教的虚无。质疑上千年的文化传统,他面临的困难太大,临终之际他听到教堂的钟声,感觉基督教也可能是有道理的。如果次序是最重要,而人被压垮了,那还有什么意义?


付:你觉得古往今来有一个不变的人性吗?拉康认为人是被后来的语言塑造的;福柯认为人的价值观、道德观都是被社会塑造的;马克思也是完全排除了人本身,人就是在权力结构或商品交换的链条里。在科学的马克思主义里,人是完全被物化了。这也是整个后现代社会的一种痛苦,人性已经变成了一个虚空。
周:唯物主义的概念就是,人是被物质决定的,一旦掌握了物质,人就不重要了。其实里边有很强的反人性的东西。苏联的大清洗,中国的文革,跟哲学基础是有很大的关系的,就是人是被物质决定的。无神论也挺可怕,直接概念就是无恶不作。文革的无神论是捣毁神像,没有观众就可以任意胡来,可以把不知正当与否的雄心壮志合法化。


付:现在的北京,甚至是整个中国,就像你说的无恶不作,没有任何伦理道德的限制和信仰,每个人都在维护利益原则,甚至是急功近利的。
周:对。如果没有信仰了,老百姓就可以任意胡来,什么坏事都可以做,为了自己可以做任何事。


付:这还涉及到群体法西斯主义。比如一个社群,面临着一个外来的陌生人,一个异质的人。这种群体性的作恶,甚至可以毁灭个体本身,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当。从众心理可以把正义感分化到旁边所有的人身上,人总是要随大溜,即使是群体施暴,容易纵容着暴力和血腥非常荒诞的发生。
周:对,这既不是谁领导的,也没有什么人指使,感觉是自发的,而且一定是要用过去的方式。就像火车有一个惯性,忽然没有这种生活了,又找了新的来填补。中国一直在强调,成者为王,可以通过一切方式不择手段地达到自己的目的。像毛主席那种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”,其实也是赤裸裸的暴力。


付:你画面里的旁观者都可以理解为施暴者的帮凶吗?
周:这个就像是杀鸡骇猴一样。


付:画面里,你是处在什么位置?
周:我觉得这个就是我,在马桶里的这个。


付:但是什么人对你用过那么大的暴力呢?
周:画肯定不是一对一的。表达一个东西,它里面可能只有一分,但你想要表达出来要给它更强烈的东西。为什么我会觉得绘画没意思就在这里,要更强烈才能把它记录下来。


付:你后来的画有更多的性暗示,比如生殖器,你会觉得在性方面有什么压抑吗?
周:这跟性一点关系都没有。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人觉得它完全彻底的是个垃圾。以前我还会保留一种宽容,但是后来就觉得根本一点点宽容都不需要。

 

付:你就是把性器官作为一个诋毁,跟马桶是一个等价物?
周:对。尼采说过,“撒尿也是缓解人的紧张的一种方式”,它会让人很放松。有很多东西它本来就应该过去,没有什么意义。


付:还有屁股上非常扎眼的红色、黄色的装饰物,你对性的理解是怎么样的呢?
周:我想让画面看上去不那么严肃,有趣一点,画睾丸是觉得它可能是孕育一种新的开始,一切从头开始了。跟性没什么关系。你画得再夸张,觉得挺大的,别人能够感觉到的还是一点点。我画的时候也是考虑到观众。


付:还有四个人背着手,周围有很多软的管子像肠子一样。你区别于其他年轻艺术家的地方,一个是你对绘画性的强调,二是这些造型都是你想出来的,不是拿新闻图片组合。


周:因为我父亲身体不好,我总是在医院里,看到的一些东西。现代绘画的影像性制造还很重要。不谈内容,图像本身的信息也是我比较注意的一个方面。我想回到刚学画的那种状态,比较朴素、简单。图像上大部分是自己去构思,我不喜欢把图片直接拿过来,我尽量做到跟任何图像没关系。


付:对画面语言的控制你会考虑很多吗?
周:我最喜欢的画家还是比较古典的,像格列柯、格吕内瓦尔德之类。他们的绘画既能表达自己,又考虑得非常多。古典绘画不像当代绘画,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比较宏大。我画的时候会尽量让自己放松,绘画能给我带来一定的乐趣。


付:你签约以后感觉你的痛苦更大了,这很奇怪。
周:大概是签约不久,我父亲就病了。


付:你和你父亲是不是感情很好?
周:从开始画画就一直是他在支持我,不论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。我跟父亲感情非常好,在一起无话不谈。我小时候特别淘,总是会让爸爸失望。他是很善良的那种人。信佛,帮助过很多人。


付:你最怕什么事情发生?

周:很多事情不是说你害怕它就不会发生,害怕也没有用。其实也没什么让我特别恐惧,就像画画,如果真的是害怕,你就不会去看它,而我想看得更清楚。


付:对你而言,什么是成功?
周:我画画那么多年,最重要一点就是想让我爸爸开心,成功一定要让爸爸看到。


2007.03.17